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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十四枚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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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桃沒反應過來,“什麽?”

“器官捐獻全自願,捐獻者可以捐也可以不捐,但是親屬打著捐獻名義問你要錢就是敲詐勒索。”

頓了一下,霍雲琛道:“錄了音留了證據,一告一個準。”

胡桃有些尷尬,“我沒想那麽多……”

甄芯沒忍住,問了一句,“霍醫生,萬一到手術前兩天家屬又來鬧……怎麽辦?”

“把門鎖好。”

甄芯:“……”

甄芯:“我的意思是說……萬一到那時候才反悔……”

“甄醫生,”胡桃溫涼地打斷她的話,友好地沖她笑笑,“生死有命,真到了那一步也是我倒黴,我無話可說。謝謝你關心。”

鈴聲忽然響起來,霍雲琛擡腳走出病房,前腳人走了,後腳甄芯不知為何神經就松弛了下來,舒了一口氣,俯下身子把胡桃的被角掖好,隨口開了個玩笑,“別看霍醫生看著嘴毒嚴肅,其實心腸可好了。別人毒是讓人沒有求生欲,霍醫生這個毒可就厲害了,能以毒攻毒還能讓人起死回生的。”

胡桃勉強笑了一下,瞳眸不帶焦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,嘴唇喃喃著,“是啊……”

她的聲音飄飄渺渺的散落在風裏,“霍醫生……是個好人。”

電話是刑警隊那邊打來的。

先前方助理查的資料只是一個大概,案件方面的詳細資料則委托給了公安。案宗不能外流,除非動用霍老爺子的力量……這就有些多此一舉。

所以刑警大隊的人打電話表示必須本人過去的時候,霍雲琛沒有提出異議。

雖然一口咬定案宗不外流,真到了局子裏來,刑警大隊那邊的頭待人還是極其的客氣。畢竟這件案子幾乎形同板上釘釘,並不屬於什麽機密案件,他們自然樂於賣小霍少爺一個順水人情。

確實是沒什麽新奇的。霍雲琛從第一頁仔細地翻過去,修長的手指在其中某一頁頓了頓:那是玻璃色的晶瑩糖果紙,帶著層層的褶皺,樣子並不稀奇。

……糖?

他想起數日前在霍家初見姜茶時她唇畔蠕動著說出的話。

似是看見他在專註地盯著那一頁,進來遞茶的警員順口道:“那個是無關緊要的證物,上面只有小女孩一個人的指紋。”

一頁頁地翻下去,這件案子怎麽看都只是常見的入室搶劫未果的殺人案。嫌犯無業多年,妻離子散,被人慫恿動了歪心思,踩點選的就是姜茶家所在的小區。

後來的事情就跟他了解的沒有任何區別。

霍雲琛想起了沒什麽,擡眸淡聲地問:“犯人的老婆和兒子呢?”

“是前妻了。”警員看著他面有難色:“不過霍少,他們攤上這個吸血鬼已經夠倒黴了,後面還出了這麽個糟心事兒……而且也確實跟這案子沒關系……”

警員一邊覷著他的臉色,一邊小心翼翼地說著:眼前的男人身後可是龐大的京城世家,這麽一尊金身大佛他惹不起,供著大佛的那座廟他更是得罪不得。

好在大佛也不跟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,只是收回了視線在案宗上停了停,末了走完流程就離開了。

走出警局的時候天正陰沈沈地壓著,沈悶的低氣壓逸出風雨欲來的輕風,電光穿透深厚的雲層打出一片通亮,隔幾秒有轟隆的雷聲自雲間落下。

山雨欲來風滿樓。

天衣無縫,沒有破綻。

線索中斷了。

普通的糖果,常見的案件,沒有任何值得關註的地方。

雨是在半路上下下來的。一陣接著一陣的熱烈,狂風吹卷著雨珠啪嗒地打上玻璃邊緣,雷聲交織著暴雨的激烈。霍老爺子跑去給老夥計祝壽了,霍雲姝還在國外沒回來,除了家傭,家裏就只有小姑娘一個人。

這麽一想,他踩油門的力度又大了幾分。

剛過玄關,擔主廚的張嫂就走了過來,神色有些慌亂,“少爺,姜小姐她……她人在櫃子裏,怎麽叫都不出來……”

“什麽時候的事情?”霍雲琛看她一眼:“怎麽不跟我說?”

張嫂唉了一聲,苦著張臉,“就是剛剛的事情……這中午回來還好好的呀!您說不用等,我就準備單獨給姜小姐開火了。端著東西上去發現門是關的我還嚇了一跳……以為是人不見了,結果東找西找發現人躲在衣櫃裏不出來,怎麽叫都不聽……”

張嫂還絮絮叨叨的,霍雲琛已經轉手端過了桌上仍然發燙的瑤柱粥,擡腳就往二樓走。

風呼嘯著橫貫了整棟別墅。

姜茶的臥室裏開著燈,落地窗大開著,桌上攤開的筆記本一側擱著筆,桌角擺著從沈知晏辦公室拿走的那盆綠蘿,文具和書在地面上散亂不成樣——簡直像是搶劫現場。

想到搶劫,男人的眉目沈了沈。

——案宗上的那樁搶劫案,也發生在這樣的雷雨天氣。

他一手端著粥,一手去敲衣櫃的門,“小姑娘?”

……

衣櫃裏的密閉空間讓人安心,姜茶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,直至有推門的聲音響起。

又沈又重,那不是張嫂,而是一個男人的腳步聲。

他似是在臥室裏轉了轉,而後向著衣櫃的方向走來了,越走越近,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楚明晰。

惶恐,不安,心臟如不斷跳動的乒乓球,分分秒秒就要躍出胸腔的激烈。

“姜茶。”

姜茶……

她屏住了呼吸,眼眶裏有熱意泛起。

不能被發現……不能被發現……

五個字在腦內反反覆覆宛如魔咒般輪回滾動。

那邊聽裏面沒有動靜,跟著又敲了敲,聲音緩慢低沈地響起,“姜茶?”

姜茶……

有濕涼的液體從眼眶邊緣滾落,滑到她唇邊吞咽下去又苦又鹹。鼻翼翕動著想要大聲地哭出來,卻又害怕被發現所以一聲不敢吭,只敢暗暗地用力去掐大腿的皮肉。

然而一線的光明忽而如一支銳利的箭般刺進了她的眼中,視野乍然地由暗轉明,眼前的景物全都影影綽綽的看不清,只能看見男人高大的身影。

姜茶瞬間就慌了神志,用盡全部的力氣伸手推了他一把,“哐當”一聲,潔白的瓷器落在地面繼而破碎炸開,滾燙的液體流滿了地板。

男人的聲音仍然溫和淡靜,“姜茶。”

她兩只手撐在頭頂,身體蜷縮成刺猬的姿勢,瘦而窄的脊背抖瑟了許久,這才顫顫巍巍地偏首去看了他一眼——然而只這一眼她就楞住了。

那不是別人,那是他。

姜茶這才急急地想要從衣櫃裏鉆出來,手卻被男人攔住了,霍雲琛的眉間微微打了皺,“地上有玻璃,我讓人掃掉你再出來。”

視線下移,姜茶掃到了他被粥水打濕了的袖口,深色的一片,此時還冒著蒸騰的熱氣。

……他被燙到了嗎?

唇抿成了一道直線,她伸手摸了摸男人被打濕的袖子——指腹感知的溫度仍然是滾燙的,肯定是被燙到了。

然後擡眸去看他英俊而更顯淡然的眉目。

……被燙到了,為什麽也不作聲?

霍雲琛轉身欲走,袖子卻被人牢牢地攥住了,回眸就撞見她微微發紅的眸子。她緊抿的唇微微地發著抖,“唔……霍雲琛。”

……疼嗎?

想要開口,偏偏又在此刻失了語。

只能聽見他仿佛淡笑著的聲音,被燙到也不在意般的漫不經心,“嗯,小姑娘會叫人名字了。”然後長手摸到她腦袋上隨意地揉了揉,吐息悠長,“——挺厲害的。”

姜茶:“……”

這種時候了,他竟然還有閑情逸致開玩笑。

兩年前那件事帶給姜茶的影響不只是輕微自閉和不能說話的後遺癥,還有發自本能的對雷雨天的恐懼。

這也是姜父當年辭職的主要原因。

他的語氣越是輕描淡寫,她心裏就越是覺得不是滋味。

去姥姥家住,結果姥姥去世了;回到父母身邊,家裏又被入室搶劫,做飯的阿姨也遇害了,她害得爸媽約等於丟了工作;然後現在是在爺爺家……又讓他莫名其妙遭殃了。

她是不是……挺不好的。

……就是有種掃把星的即視感(。)

這麽一想,她就越發地難受了,跟著就有濕濕熱熱的液體大規模地湧出,在眼眶裏來回地翻滾。

她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,強行地把眼淚憋住。

不能哭不能哭……都連累人家被燙了,再哭、再哭不是又給他添、添堵嗎……

霍雲琛眼風掃過地板上的陶瓷碎片,偏首正要叮囑她呆著別動,一只眼淚汪汪的小姑娘就突兀地落入了他的眼底。

說是眼淚汪汪的一點都不誇張,因為大團大團的淚花就在她的眼裏打著轉,像是大壩決堤前的一秒鐘,山雨欲來浪滔天。

她像是憋得很吃力,緋紅的顏色從臉一路蔓延到了頸間。眼裏盈著一汪淚,她也看不清對著的人臉上是什麽神情。

只能聽見他一聲嘆息低低地在耳畔響起,輕若無物的,像春天的風一樣輕飄飄地吹進她的耳朵裏。

“被燙的又不是你,你哭個什麽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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